看看T台上这位,
领着一帮姐妹们,
步子走得轻盈自信,
定点,回身,手
缓缓搭上肩膀,
一套动作做下来,
流水般从容。
马丁靴、玫红白色条纹的短袖扎进一字裙里、黑色宽choker。
可是,视线再往上走,一头明晃晃的银发撞进眼睛里,谁能够想到,这位走着模特步的「潮人」,竟然已经90岁了!
「还小呢,90岁。」潮奶赵振华,轻轻地,和岁月撒了个娇。
要不怎么说,心态决定年纪呢。
现在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已经开始可乐泡枸杞过上养生生活,以应对早早到来的「中年危机」。
现在的中年人,男人把所剩无几的头发梳到一起,遮掩秃掉的那部分。小心翼翼地遮掩「油腻」行走世间。女人在事业和家庭间分不开身,抬头纹里藏着的都是焦虑。
而已经90岁的赵奶奶,连重孙都有了。去著名的长寿村里头,和百岁老人们一块聊天,说,自己还是个小妹妹诶!
你看她脸上的笑容,你知道,这是真的。
然而,时间倒流八十多年,
在赵奶奶一辈子的起点,
谁又能想象到,
这样气质优雅的赵奶奶,
在80多年前,在南京这座城市,
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?
那时候,年仅9岁的赵奶奶,还被家人亲切唤作「小红」。
童年出去玩,小红被姐姐背着,从华侨路的大杂院推门出去,口袋里揣着每天都有的十个铜板零花钱,买一串糖葫芦,一口咬下去,山楂的酸和冰糖的甜融化在嘴里,是童年幸福的味道。
然而有一天,一切都变了。
那天,以往华侨路上这户大杂院里头的笑声没有了。父亲一脸严肃,把她拉到跟前,一字一句地说,
「小红,你要把头发剪了,不剪和尚头,日本人对小女孩也要感兴趣的。」
喀嚓两剪子,一把黑发落地上,小红懵懵懂懂,却也知道不哭不闹,任大人往自己脸上涂上锅烟灰,越不显眼越好,越不被注意越好。
然而,大杂院的门还是被一脚破开。日军将一把刺刀,驾到父亲头顶,小红脑子一片空白,手心都被汗密密浸湿了。
父亲在一连串日语中,捕捉到两个字,「兴教」,连连说,「姓赵、姓赵」。日军才把刺刀拿下,全家人心头重重松了一口气。
后来全家人才知道,日语中「兴教」就是答应送东西的意思。如果不是姓赵的话,一家人也就活不下来了。
当时的南京城中,没有一处安全的。而极少的幸存者中,如今再看,脸上也是难以抹去苦难的色彩。
赵奶奶却不是。每天出门前,她仔细描画眉毛,涂上口红,穿上自己心爱的衣服,脖子系上丝巾,挑选好合适的礼帽、毡帽或是贝雷帽,隆重又快乐地走入每个日子。
「我为什么不开心?我是赚来的啊!」
在经历了一个黑色的童年后,赵奶奶要把人生,活成彩色。
小时候身体不好,所以去模特队。没想到,60多岁走上T台,一步步拿了「优秀模特」、「最佳仪表奖」、「终身成就奖」。
赵奶奶自己也没想到,「过去病歪歪的,现在老来了,还活得这么潇洒!」
自己挺拔起来了,
还义务去给退休老人讲课,
教大家走模特步。
谁说老年人就只能带孙子?
老年人也可以活得漂亮。
赵奶奶还走出国门,
在韩国的国际文化交流节上,
同韩国老人同台演出。
演出完,台下的掌声一浪接一浪,
送给这位「松鹤夫人」。
一个偶然的机会,她在陆川的《南京!南京!》中,饰演一个幸存者。
在送别拉贝的那场戏中,在场的不少年轻人,哭不出来,问赵奶奶,「您怎么哭得这么厉害?」
赵奶奶说,对于你们来说,是电影,对于我来说,是亲身经历的一切。
想到拉贝走了后,没有人能保护大家了,赵奶奶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小红。
饰演拉贝的演员说,「这个奶奶不得了,演得太真实了,把我的眼泪都扯出来了。」
这样的戏,让赵奶奶又想起了那段,顶着和尚头、满脸烟灰的日子。
这让她下定决心,挺直腰板,以前不能美,现在更要用力地美。
赵奶奶说,
有人觉得老年人有皱纹了,
就会失去吸引力。
可是在她看来,
除了那副皮囊,
更重要的是心态和灵魂。
每一次自然的更迭,
她都不想放过。
春天鸡鸣寺的樱花开了,
腿摔伤治好后没多久,
赵奶奶就拄着拐杖,
去欣赏花开了。
每天在家,推开窗,
侍弄花草,把日子过成诗。
小时候上学被战争打乱,
好不容易逮着六一儿童节的机会,
赵奶奶还要重回学校,
给小朋友讲当年那些故事。
你别说,少年的红领巾和银发,
还真挺配的。
最重要的,是用宽容的眼睛,
看待万事万物。
作为幸存者,赵奶奶说,
面对如今那些承认错误的日本人,
我们不能拒之门外。
这才是自己长寿的真正秘诀。
「人啊,不仅要美,还要会美,敢美。」
有仪态,美得有分寸,让人赞叹。这是会美。
那什么是敢美?美还需要勇气吗?
说起来,美是多简单的事,可是总有人把这件事,弄得很复杂。
比如在性骚扰后,指责受害人,「还不是因为你穿成这样。」
再比如当老年人爱美后,背后闲言碎语,「都是当爷爷奶奶的年纪了,还不稳重。」
在经历了不允许「美」的童年,如今,在这赚到的余生中,赵奶奶珍惜每一天,每一天都活得璀璨。用自己,向世人证明,美丽不分年龄。
面对枪炮、恶意、舆论纷纷,美——是最好的报复。